每天清晨5点,55岁的李庆学就会从中韩租住的“家”里出发,步行两三分钟来到株洲路上的零工市场等活,晚上7点左右,他会从城市的某一角回家。这样固定的生活,老李不知还能过多久,他随身揣了一张9月份的旧报纸,上面写着:崂山区张村河沿岸16个社区的村庄改造已全面启动,其中包括中韩片区涉及的中韩、东韩等4个社区。如今东韩已拆除完毕,中韩什么时候开始尚不得知,但老李感觉“搬家的日子不远了”。
来青岛打零工7年,老李已搬家4次,先后在错埠岭、浮山后、河西、东韩住过,随着这些区域的拆迁改造,老李的打工生活距离市区越来越远。如今的中韩聚集了数千名像老李这样的打工者,即将到来的拆迁,将让他们失去栖身之地,并且被迫作出选择——另寻更偏远的住处,或者返乡。
越来越少的城中村
随着城市发展,青岛各区市都在积极推进“两改”项目的进程,以改善居民的居住环境,为城区释放发展空间。这样的举动同时也意味着,城市,给外来务工人员留下的生活空间也越来越越小。农民工想要在市区内找到一块栖身之地,已经越来越难,他们面临着不得不住进价格更高的楼房,其生活成本也将成倍增加。
目前市内四区还有19个旧村没有改造,其中有14个集中在距离市区相对偏远的李沧区。另外,距离市区稍近的崂山区的旧村改造也在积极推进当中。其中,市南区在2002年的浮山所村改造完毕后,就已没有城中村,原先适合外来务工人员居住的云南路等老房子,也早已被高楼大厦取代。
市北区在2009年9月份启动的徐家村改造,标志着市北区将告别最后一个城中村,整个工程预计明年11月30日完工,整个辖区内只有海泊河遗留片区、海泊河33号地和第七人民医院周边三片平房区,而其中海泊河遗留片区和海泊河33号地也将于今年年底动工改造。
四方区内,共有15个旧村改造项目,其中小村庄、四方村、河西村一期已经完成,而正在进行改造的有河崖村、大山村、孤山村、保儿村、双山村、湖岛村和大水清沟村等。
农民工一步步“被搬家”
一位关注外来打工者生活的媒体人士表示,农民工是维系整个城市正常运转不可缺少的一环,没有了他们,城市必将瘫痪。他们为城市做出了贡献,其中一些人也已经具备了在城市里生存的条件,甚至他们的子女也在城市里长大,但是农民工们却不能获得城市居住权,更不能享受与城市人相同的待遇。这种政策上的冷漠,再加上越来越高的房价、房租,农民工似乎正在一步步地“被搬离”这个城市。
最后的城中村住处
11月29日,东韩社区拆迁后大片的瓦砾堆上,几名扛着大锤的拾荒者,在风沙中用力砸着混凝土中的钢筋,大片的建筑垃圾一眼望不到边。一街之隔的中韩社区最繁华的“商业街”上,一如往昔的热闹,各家服装店搬出的大喇叭里,唱着不同曲调的劲歌,吸引着街头三三两两走过的年轻人。
走在这里,你可以明显感觉到这里有一种与城市完全不同的乡土味。街头杂乱的店铺里,充斥着大量的“低价超市”,销售二三十元钱的电热毯、电暖器;街头上行走的人群中,无论是染成一头夸张黄发的年轻人还是街头靠活的摩的司机,也只有在小县城才能看到。
中韩原有的居民早已纷纷搬离,最近的就住在“商业街”南侧的楼房内,这里有物业、防盗门,与街北侧的平房区,宛若两个世界。中韩,已经是市区内农民工居住最为密集的地方,这里聚集了全国各地约四五千名打工者,他们主要从事建筑、装修、加工、环卫等工作,因为以打零工为主,这些人只有自寻住处。虽然收入比固定上班的打工者高,但节省依然是他们生活中的第一要求,中韩这个交通便利、房屋租金便宜的地方,对他们来说是市区内最后的租房处。
中韩的平房,每月租金从一两百到四五百都有,这样的价格对这些打工者来说,是能够承受的,有的甚至可以一家三口住在一起。街头的小店里,39元一条的牛仔裤看上去样式还不错,街头的劳保用品摊位上,也可以让他们买到需要的劳动工具,就连街头随处可见的手机通讯店里,卖的最好的也是“思乡卡”,时间久了,中韩也在根据他们的需要而做出改变。
不断膨胀的村落
邻近的东韩社区的拆迁,看上去与中韩并没有什么关联,生活在这里的本地人、外地人依然如昨日一般在街上擦肩而过。可当你走进“商业街”北侧一条条狭窄的巷子里时,才会发现拆迁已经带热中韩租房市场的行情,原先每月130元就能租到的房子,现在已经悄然涨至180元。即便这样,街头巷尾的墙壁上,依然随处可见手写的“求租房”的小广告。
中韩的房子为什么这么抢手?原来在中韩北边株洲路上一家饮料厂外,就有全市最大的零工市场,每天从清晨五六点钟开始,会有市内各区及即墨、城阳的雇主来这里找零工,有的需要凭力气搬货,有的需要电焊技术,总之当天就能结的工资,每天都吸引四五千名打工者在此聚集。在这里你可以经常看到这样一幅画面,一辆轿车带着小卡车停下后,“嗡”的一声就有上百名打工者上前询问“干什么活”“工资多少”,如果价钱合适,打工者就会争先恐后地登上小卡车后厢,开始了一天的工作。
为了找工作方便,大量外来务工者,不断涌入中韩这个不大的村落。中韩在近几年里也不断“膨胀”,数千租房者,租住在房东私自搭建的平房里,有的房子甚至在河沟上搭建,村落里随处可见新修的水泥墙,它们和老房子斑驳的外墙形成鲜明的对比。
对于当地居民来说,即将到来的拆迁意味着从平房搬入有双气的楼房,意味着家里增加了一笔不小的财富,而对于居住在村庄内的流动人口来说,村庄城市化的改造则需要他们在另找租住地和回家种地中做出选择,虽然这一天即将发生,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还没有答案。
“每天早上你五六点钟过来,黑压压一片,好几千人啊!”从河南来这里打工的陈刚这样描述早晨的情景,每天上午中韩附近的车站,也都挤满乘车到市内去打工的人,车站上通常黑压压一片。途经这里的102、216路车几乎成了农民工专线。车还没停稳,大家就挤到门前,整个公交车上都是打工者的身影。
在外面打工10年,陈刚的地方口音似乎已经没有刚出门时那么重。这10年间,陈刚不仅用攒下的钱在家里盖起5间大瓦房,还完成了结婚、生子两件大事,如今他们一家三口都生活在中韩。
拆迁造成的搬家,对陈刚来说并不陌生,但这一次情况似乎有所不同,因为陈刚3岁的儿子已经在中韩上了幼儿园。“我和他妈到哪里去住无所谓,现在就是担心孩子。”陈刚有些焦虑地分析说,新的住处有没有幼儿园,换了新环境孩子能不能适应,这些都是他这个当爸爸的需要考虑的。现在正上的幼儿园条件、收费都挺不错,陈刚实在不想让孩子也加入到“流动人口”的队伍中。
“你说这个城市是不是也需要我们这些打工的?”虽然声音很低,但还是有股不服气的意思。“要是我们都走了,这些活谁来干。”陈刚的话很快得到围观的打工者的认同,他们纷纷抱怨起来,有的讲了自己经历黑心老板的遭遇,有的埋怨零工市场连个厕所都没有,只能到小树林里解决。对于这些在外打工多年的人们来说,踏实的生活是他们最大的期盼。
越搬越远 越搬越贵
24岁的潘红星也是打零工族群中的一员,从曹县老家外出打工已3年了。“我原先也是住在东韩,拆迁后去中韩没找到合适的房子,干脆和老乡一起到了董家下庄。”潘红星给记者算了一笔账,证明因为拆迁,他在青岛的生活成本有了不少的增加。
潘红星说,在东韩时的房租每月120元,而到了董家下庄,因为最近一两个月租房人特别多,所以房租涨得也快,自己现在租的房子,和原先的大小差不多,但价格已经是220元一个月。“每天来回车费也要2元钱,一个月就是60元。”潘红星说,这样算来,每个月就增加了160元的成本,一年下来,自己少带回家将近2000元。
在株洲路的零工市场,记者采访了10多位靠活的农民工,他们每个人都有过搬家的经历,虽然并没有太多的行李,搬家从某种程度上说,也只是换个地方睡觉,但他们无一例外越搬越远、越搬越贵。